私 奔文/蔺建峰
保余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，玲玲她妈就叫骂着进来。这回似乎有人顶着，有了正主，或者也想知道真相，保余他妈没有太搭茬。也是—-三四年来，不争气的儿子让她受人话说不算，还招来还么个冤家对头！保余显得措手不及，而且从玲玲她妈的话里，他才知道，那天早上玲玲也不见了！他很意外，他没勾引玲玲，也没悄悄厮赶她走，更谈不上私奔。毕竟玲玲是再补一年就可进大学的人，又比他小五六岁，时常见面叔长叔短的；而他只是村里眼里的二流子、流窜犯！
三四年前，保余外出浪荡两三年后回来时，发现形势有很大变化，车站不再那么严格地盘问和检查，而且传言有的地方已把地都分到户了。因此，他大胆地带了点小货回来试试。然而咱这里人们仍喊他流窜犯，说他投机倒把，可也从没人来盘查他、抓他。即使如此，他还是不敢大胆地去街上去买。他只能出去利用扎堆谝闲传时趁机会，推销一下他带回的东西。起初效果不大。后来他针对性串门，先送后卖。绝大多数不敢要送的，他知道是怕被腐蚀。随后的交易如同特务接头，说话轻声轻气，留下东西接了钱，然后高声说几句无关的话就送客。后来证明他这种方式效果不错。渐渐有人敢晚上悄悄来他家来买，甚至包括民兵连长的老婆。保余至少从目光中，就能明显感觉到村人对他态度的转变。刚回来时，大多数善良村人投来的是同情、惋惜，当然还有少部分人恶恨恨地或轻蔑；现在则夹杂着羡慕甚至谄媚，原来的‘阶级眼’也收敛了许多，如同刚关气焊的火焰，没底气。这让他很满足，最是那些小媳妇、大姑娘的神态，更是让他自豪、兴奋。
这年收麦后不久，村东上高中的玲玲高考结束后回来了。玲玲长相一般，却有村里其他姑娘无法企及的某种气质，大约是有知识人所特有的。而且大方得体，对任何人脸挂微笑，开口礼貌称呼、辈份不乱。不似有的娃，几天学就上傻上痴了，要么不敢见人，要么见人逊囊囊的。因此，人们都羡慕人家有个好女子，而且听她妈明谦逊暗炫耀的言语，更是嫉妒得不行。
不知村里的哪个著名导演，还嫌村里不热闹。给十来年难得同时出现的两颗明星添点戏，把村里的热闹再推上台阶。渐渐有风声：保余和玲玲搞对象哩！保余用自行车带着玲玲上集哩！在河堰上柳树下肩并肩坐着哩！甚至有人见晚上两人在蕃麦地边推推搡搡、拉拉扯扯哩！当游荡的夏风吹着这些酵母似的发现在村里飘飞，人们期待着、想像着剧情发展的时候，大戏却戛然而止：男女主人公一早上双双失踪！估计导演也没料到这个结局。《甜蜜的事业》结束，替补主角当仁不让地冲出，剧情变为《与魔鬼打交道的人》。
玲玲她妈扬言要上派出所，终究没去。但还是三天两头来寻事，让保余颇烦得很。就那个简单事实，拷问得他都有点抓狂。他本想在村里寻个正事干干，可现在弄得他啥都干不成。这后晌刚擦黑，他刚烦闷地不知去哪，相好的江鱼来叫喝酒。他嘴上说：都颇烦成怂了，还喝啥酒！可还是去了。那些货谝梆子又往他痛处揲，可这痛处又是痒处。两口蕃麦酒下肚，嘴上的螺丝就松了。他就说了他走前一晚的事：
那晚我像往常一样去推销我的东西。返回时听到蕃麦地的小路上有人哭泣，吓了我一跳。仔细听了一会，才听出是玲玲。他犹豫一下，咳嗽几声，故意弄出响声，走过去搭话。聊天中玲玲忍不住说出她的难场：她为安慰她妈，说她考学没问题。那事谁能保证，毕竟洛南一年才考四五十个！可她妈在村里说得那么大。现在她没考上，以后咋见人呀！我就安慰了几句，咱没文化，不知说啥。就摸出我那些东西，要送她三四件，她坚决不要，拉扯一会。我看她恼了又哭。我就叮咛几句，先回了。
其实保余还有没说的：他回来时偶尔闻到手上从未有过的香味。他也用过胰子，却从没这么特别的香。他又想到捏住玲玲的手，除了软绵绵的感觉，还有让他有其他冲动。他因此一会兴奋，一会后悔，一会生气，一夜都没睡好。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没想好要干啥。正在公路上蹓跶，两辆车会车慢下来，他又和上次一样，爬上东去的车，开始了第二次浪荡。
转眼又过近十年了，玲玲一直没消息。保余外乡入赘为婿，他妈也不在人世，玲玲她妈也没劲闹了。就在人们也已淡忘了那个热闹的夏天时，玲玲突然回来了。带着丈夫和儿子，丈夫居然是那年外地来的木匠小学徒！随后日子，玲玲才说出最终谜底：
那晚保余走后，我有点感动，决定再补习一年，东山再起。可不久又走过来涧脑大嫂子，说话阴阳怪气，似乎见证我和保余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。我又气又急：高考没考上，又被人以为跟二流子胡弄，让这大喇叭唱出去更没法活了。我恨地上没有个缝让我钻进去！村里的电刨子响声让她心头一震，连我自己都害羞、害怕。但我顾不了那么多：反正外地木匠那小学徒也是两年前高考没考上，给人的印象还可以。让他先带我出去，哪达黄土不养人！实在不行，嫁给他算了！得知正好他们第二天打算回老家。于是，我第二天一大早坐车到县车站等他们。
（图片为作者提供）
蔺建锋，洛南县景村镇人。爱练毛笔字，十几年长进不大。有时也写些文章，只能封在日记中，聊以自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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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/蔺建峰】私 奔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