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的私语
赵建,西泽研究院院长、教授
季节似乎对秋越来越吝啬了。原本是一个季节,却很快不到一个月就过去,还没来得及体味就过去了。春天也是一样,匆匆太匆匆。最是春红留不住,转眼间就绿肥红瘦。剩下的时间,都交给了越来越漫长的夏天和冬天。我一直赖在北方,十月的时候赖在北京,赖在郁达夫的故都里,就是想感受一下这四季分明的天气。然而季节分给春和秋的时间越来越少,就像世界对诗人越来越吝啬。古时候还好,春秋的时间不会这么短,要不然也不会问春花秋月何时了。好在四季轮回,还有明年。可惜明年花更好,知与谁同?几千年的诗词中国,就是伤春与悲秋之间无尽的轮回。
春和秋是属于诗人的季节。唐诗宋词里的季节,大多只有春和秋。茫茫中国,浩瀚中国,五千年乘以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文化空间里,唐诗宋词的诗意栖居里,只愿意为春和秋留位置。春和秋是艺术品,是杜鹃血离人泪。夏和冬才是市井的生活,是柴米盐酱醋茶。从这个意义上,对敏感而又多愁的诗人来说,春和秋是时间里的桃花源,岁月里的避风港。他们因着春秋的庇护肆无忌惮的抒发感情,把心中的旧愁新恨借着天气的掩护肆意挥洒。唐诗喜欢悲秋,万里悲秋常作客,百年多病独登台;宋词喜欢伤春,新酒又添残酒困,今春不减前春恨。历史里的春秋,成就了诗词上的中国。绵延的国运,中国人的美学空间里,首先要学会诗意的栖居。这比海德格尔又早了几千年。
如今又是秋天。我常常在秋月皎洁的夜晚失眠,又常常在秋日清丽的早上惊醒。秋天让我这个对季节体质敏感的人也在遭受情感的虐待。这真的不是矫情做作,也不是一个中年人“借着悲秋的名义伤春”,这的确是因生理上的变化引起的心理上的反应。天气转冷,身体不适,意志消沉,内心悲凉。如果一直这样还好,出家得道的师傅跟我说伤到极处便生佛喜,我在等待秋天悲伤到极处的佛喜。或基督里“夜间流泪,早上欢呼”的生命体验。但大多数时候,普通人到不了这个境界——佛陀在摩揭陀的菩提树下,基督在克西马尼的硬石板上。浮华忙碌的现代人,心中哪还有树木和石头。恒温的房子里,也失去了对季节变化的感知,也就失去了诗意栖居的机会。“总有一种力量让人泪流满面”的文风,已经死去了多少年?
有个损友开玩笑说,像你这样多愁善感的体质,五十年前要被贴上标签,小资产阶级的感情糜烂,小布尔乔亚的无病呻吟,于人民,于革命,是棵毒草。我真挚的自我反省,不该多情善感,寄意寒星,梧桐深院锁清秋。这个时代不允许伤感,我们已经失去了悲情叙事的权力,时代需要的是嘹亮的正能量。要写诗也要写得豪情万丈才行,比如独立寒秋湘江北去寥廓江天万里霜。
然而还是应该从理性的角度,去探索诗词里的中国秋天,或许也可以看做是伤痕的美学?在我看来就是天气由火热转为清凉的过程中,在人内心深处、情感深处升腾的那种寂寥感、苍茫感,说不清的愁绪和惆怅。如果从人的生理、心理和情感科学来看,秋天的愁绪或许并不是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,黛玉葬花也不是毫无道理,王勃的滕王阁,王维的塞下曲,可能都是多巴胺冷却心底苍凉而已。谁悲失路之人,尤其是那些秋天来了还没有及时换秋裤的过客,他们在秋意凉的肃杀中想念南方温暖的家乡。
对大自然这个系统来说,如果万物有灵的话,秋天的确是一个死亡的季节。有无数只季生的昆虫死了,无数棵花草死了,树木虽然不会死,但叶子和枝干开始枯干。生如灿烂之夏花,死如秋叶之静美。在秋天,我们需要学会告别热烈和喧哗,学会迎接寒冷与宁静。心上秋,离人心上秋。夏天热情似火的七月我遇到了你,秋意渐浓的时候,我需要与你告别,就像与窗前的一棵树的落叶告别。人生有无数次告别,我希望明年春花灿烂的时候, 还能遇到你。我觉得,总该有一个人占据我们的心灵,让我们没有时间伤春和悲秋。这或许也无关爱情。
2020年10月8日
(文中图片及封面图源:baidu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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